为什么有人觉得钻石不值钱？

前言

有舆论觉得钻石不值那么多钱，钻石的价格就是被人为炒高的，De Beers是“罪魁祸首”。但我们是否忽略了其中根本的原因？这个问题能解决吗？有没有好的方法？培育钻石的机会到了吗？长期目标是什么？

十五年前认识一个做珠宝的意大利设计师，他跟我说过一句让我至今都印象很深的话: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，就是透明性。这位老哥比我大好几岁，游走于全世界十几个国家，唯一的梦想(奢望)是能够学会所有的语言。

当时我问了他一个很”普遍”的问题:” 去过那么多国家，最喜欢哪儿?”他的回答不是”中国”，而是”意大利"，因为"在意大利，我能用自己的母语交流，能让周边的一切变得更加透明”。

所以从那时开始，"transparency" (透明性)这个词就刻在我脑子里了。

后来在行业里摸爬滚打，认识了一些大咖小咖，也做过一些不足挂齿的买卖。时间越久，就越觉得要做到”透明”是很难的。

一、价格的问题

面对零售客户的时候，我们会经常听到这样的问题:”一克拉钻石多少钱?””这价格贵不贵?”

回答的套路是很多的，基本都是从”性价比“和”稀缺性”上着手。

因为普通消费者在提问的时候，自己心里也很明白，像钻石这类商品，要很便宜是不可能的，但必须”买得值”。通俗意义上的"值”，就是在同样的商品中，你这里的价格比别人便宜。

只要”值”，买了就会觉得开心。

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，问题就来了。消费者本来就对价格很敏感，获取信息的渠道也越来越多(尤其 是那些碎片化的信息)，于是大量的人开始怀疑和深究:”钻石到底该不该这么贵”。

人们最终发现，凭借碎片化的知识，这个问题是无解的。于是有人愤怒地加入了”钻石是营销骗局”的阵营，认为钻石的价格就是在De Beers独霸天下的那几十年里被人为炒高了。

负面的声音总是能快速传播。一时之间人们都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钻石从业者，认为自己作为小白或者准小白，一定会”被坑”。

事实上，别说消费者无解了，很多时候从业者自己也表示无解。你问一克拉多少钱?

我怎么知道?有几千个数据组合呢，让我怎么告诉你?

这种尴尬的局面几十年来一直存在，后来一个叫Diamond Standard的公司很勇猛地模仿了黄金的运作方式，制作了”钻石币”(diamond coin) 和”钻石条”(diamond bar)。说穿了就是:三颗钻石成一个'币’、十颗钻石成一个‘条' (如下图)。公司保证每一个‘币'或一个‘条的价格都是相等的，然后把这些'币‘和'条'以虚拟商品的形式来卖，实物由公司统一保管。这么一来，“币"和”条”就成了一种"价格标准”。

这个公司的网站是diamondstandard.co, 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了解一下。他们的第一个投资方是BlackRock,中文名字叫"贝莱德集团”，也叫”黑岩集团”，是美国规模最大的上市投资管理集团。后面跟着一群其他的投资人和投资公司，什么花旗、摩尔、索罗斯之类的。

这算是一个”开天辟地”的做法了，大家欢呼”钻石终于有价格标准了!”。只不过这种欢呼声的背后更多的是质疑，认为”每颗钻石都不一样，你凭什么保障每个'币'或'条'的定价是正确的?”

更有甚者翻着白眼儿说:” 我把沙子攒成'沙币'和'沙条’'，-样可以当大宗商品来卖。”虽说可笑，但有一定的道理。

二、与价值不符?

按道理说，价格是由价值决定的，并受到市场交易的影响。价值是个很系统的概念,里面包含着三点要素: 1)无差别人类劳动; 2)市场的需求; 3)商品本身的特性。

关于人类劳动这方面，可以通俗地举个例子:一 颗天然钻石要经过开采、拣选、切割、打磨等工序才能成为成品钻，也就是那种可以镶嵌到珠宝上的类型。另外，大部分钻石都不能达到宝石级，从而只能作为工业领域使用，比如切玻璃。

这期间要经历多少个环节、每个环节需要投入多少，就不用一- -细说了，总之是一个价值不断叠加的过程。

至于市场需求，这确实是可以人为操作的，但即使在上个世纪，操作者也绝不是De Beers一家。De Beers能操控的，主要是从上游到中游的输送环节。至于从中游到下游之后怎么运作，不是De Beers能说了算的。垄断的情况确实存在过，但在上世纪末随着澳洲和俄罗斯的崛起，经过几次洗礼之后，现在就连产量最大的Alrosa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天下第一。但是De Beers那时候做的太大了，成了最明显的靶子。相比劳动价值和市场需求，最麻烦的其实是商品特性。

对于钻石来说，本身的”特性”非常难以标准化，所以造成了钻石的价值体系变得模糊。为什么用红色标注”模糊”这两个字呢?因为很重要。正是(因为这种模糊的存在，所以人们才会逐渐怀疑钻石的价值体系。

Ehud Laniado在2017年的时候很严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。他认为行业核心的困难就出在无法为钻石确定-个价值判断的标准。

在满足了同样的4C条件下，由于出现了大量的”无规律元素”(irregularities) ，导致了两颗”基础数据"一模-样的石头居然存在价格/价值差异。

Ehud终其一生地寻求答案，希望为天然钻石制定一套价格/价值标准，但至今未能得到大范围的认同。

2018年，消费层面开始大力推广培育钻石，让年轻人找到了一个理由:你看，钻石在实验室里也能造出来，我们可以核算成本，可以控制技术，可以给钻石定价值标准了!毕竟在理科生的眼里，没有经过精确核算的都是忽悠。

随后De Beers的Lightbox横空出世，以800美元/克拉的惊世低价告诉消费者:培育钻石就应该是这个价。

De Beers的目的在于通过对价格的界定，有效区分天然钻和培育钻，让他们变成两类不同的商品、覆盖两类不同的零售市场。但这个努力出现了一个副作用:经过几道曲里拐弯儿的宣传之后，反而给了一部分消费者(尤其是欧美地区)一个”不买天然钻石”的理由。

这些人终于找到了爆发口，把积攒的怨气都撒在了天然钻石行业上。

越来越多的从业者开始强调天然钻石的“稀缺性’'和”传承性"，可年轻-代认为: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懂，但我就是觉得价格和价值不符。

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钻石价值里的”无规律元素"太多了，大家根本不知道一颗钻石应该”值多少”。

有人说:”RAPI指数并不能反映钻石的真实价值，只能反映市场的价格变化。

我不得不说，这些人是对的。RAPI指数反映的确实只是价格,钻石的价值体系确实不完善。

那么，今后这种体系能更完善、更透明吗?未来的某一天，是否不用再强调什么”传承性”、”稀缺性”，而只需要核算几个数字，就能知道-颗钻石应该值多少钱?

有人说:”会有这一天的。

也有人说:

痴心妄想。

三、折中的方法

我听到过一种很特别的意见:

天然钻行业，真的需要完全透明吗?

这个问题听上去很”坏”，似乎是在暗示:不透明其实是一-件好事哦。

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的时候，感受到的却是无奈和悲伤。

其实，大部分的从业者还是希望能有--个统一的价值标准的，这对于整条价值链都有好处，关键是更易于被消费者接受和认可。

只有消费者认可了，市场才能做大做稳，从业者才有饭吃。

但是，由于钻石本身的复杂特性，"价值标准化"的梦想最终还是会破碎。

只不过人类有一个优点，就是喜欢追求理想。即使明知道”金无足赤”，也会拼命地在小数点后面多加几个”9"。

虽如蚍蜉撼树，但愚公之心千年不改。Ehud创立的Mercury定价系统就是一个例子。

对于天然钻石行业而言，愚公移山有用吗?有用，但是作用有限。

有一个实现可能性更高的方案，就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达到高度透明，比如从某几类商用级别的钻石开始，强行制定标准。这些钻石的产量和销量都很大，可以考虑只依照”基础数据”判定价值和价格，同时忽视其他的辅助数据。

这种标准不仅针对批发层，也要针对零售层执行。

” 强行制定标准”是比较简单粗暴的做法，不过事实上已经有一些钻石商在有意无意地这么做了。他们避开那些未知的变量，而是从4C数据出发，为某几类钻石”定下了狭窄的价格范围”。

相比之下，投资级别(大颗粒、高色、高净度)的天然钻石，由于其稀有性和各种因素的存在，就无需以”标准”苛求了，放手让交易来决定他们的价值吧!

这是一种折中的、无奈的方案，虽然不完美，但很有效。至少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,可以对”多少钱”有一个明确的概念，而不是犹豫”可能是多少钱”。

时间一久，消费者会认为:嗯，这类钻石就值这么多。既然大家都在这么卖，应该就是这样了吧。

此时的”价值”，就演变成了一种”对价格的理解和认同”。

相比原本混乱的价值概念而言，这样做至少有序了一些。

但是具体落实到现实中，执行的过程必定痛苦而漫长。届时将采用区块链、人工智能等一系列目前尚未普及的技术。业内已经在向这个方向努力了，但努力的范围有点儿大，似乎企图通过区块链囊括所有的天然钻石。

而且，现在的操作者并没有勇气和实力敲定零售价，哪怕是其中一部分商品。所以，即使有一天真的把天下的钻石都圈进了某-一个区块链系统里，消费者就会对钻石的价值有清晰的概念了吗?

估计除了知道”这颗石头是哪儿来的“之外，剩下的还是一团乱麻。

四、培育钻石的机会

相比天然钻石而言，培育钻石就好很多。

拿前面说过的"钻石币"和"钻石条”的案例来讲，也许可以把天然钻石换成培育钻石,这样在定价方面就更清晰了。甚至都没有必要存在”币”或者‘条”，直接用工业的手段定义培育钻石的价值即可。

现在之所以除了De Beers之外还没人这么”-刀切”，一是因为规模的问题，二是因为技术和成本一直在变化，没能定型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De Beers算得上是第-个吃螃蟹的。

消费者愿意看到商家互相”掐”，因为这有利于降低成本和零售价。但这对于建立价值体系的帮助却很有限。.

培育钻石最大的机会，是建立一套有别于天然钻石的价值体系和价格体系。像现在这样手捧Rapaport价格表、算好一个折扣卖培育钻石的做法，不仅无助于区分两者的市场，反而会增加不必要的市场冲突。

培育钻石需要和天然钻石抢夺市场吗?从短期来看确实不可避免。但从长期来看，培育钻石只有独立于天然钻石之外，才能将自己的价值体系”镌刻"入消费者的意识中，最终获得庞大的、忠实的客群。

本文转自公众号：钻石观察